為什麼最近每隔幾天就有 Enshittification（專有軟體或雲端服務變爛化）主題的文章可以寫呀？

才剛寫完 NotebookLM 在首頁加了佔滿半個螢幕的廣告，再來是 YouTube 想要把你當小孩，接著是 LINE 直接拋棄 Chrome 版本使用者，現在連以往看起來還滿無害的 MuseScore.com，也加入了這場「誰更會坑使用者」的競賽！

注意：我不是說那個網址為 MuseScore.org 的 MuseScore Studio 製譜軟體（這個目前還算正常），而是由同一個財團經營的線上樂譜服務 MuseScore.com。

去閱讀勇者 Jaron 的探險報告​

還好，我這次不用親身踩雷寫這篇文章，因為已經有人幫我寫好了。不然每天寫這種主題真的會讓人血壓飆高耶！

大家請去閱讀 Jaron 的這篇《MuseScore，請不要辜負愛你的使用者》，看他如何在 MuseScore.com 的迷宮裡驚險求生，超級有趣！讀完再回來這邊！

心機超重的訂閱陷阱​

這次 MuseScore.com 使用的惡劣「暗黑設計」（Dark Pattern）手法，簡直是教科書等級：

• ✅ 預設訂閱：當使用者想要購買單份樂譜時，在付款畫面跳出預設勾選的訂閱選項（上方箭頭）
• 📝 文字遊戲：用「Get 38% discount」包裝訂閱服務，刻意不提這是週期性付款
• 🔍 視力考驗：「7 天 NT$16 然後三個月 NT$499」用螞蟻般的小字寫在下面，但這還不是「真正的」價格喔
• 🥷 忍者墨水：自動續費條款用極小、暗灰色字體藏在畫面邊緣（下方箭頭區域）
• 🏴‍☠️ 隱藏關卡：找到真實的訂閱價格「NT$499 首期三個月，然後每三個月 NT$684」這行字比玩「Where's Wally」還難
• 💳 按鈕誘導：最顯眼的 PayPal 按鈕讓人以為就是「購買」，沒有明確的「這是訂閱服務」警告
• 📜 賭你不捲：其他條款都在畫面外，要捲動才看得到！喔，他們當然是把捲動條隱藏起來了，不然呢？

沒有認真讀文字的使用者，很可能會以為只是單次花 18 元台幣買樂譜，卻不知不覺簽下了首期 499 元、後續 684 元的季繳自動扣款合約！被扣一年沒發現，2,567 元就飛了！

2025 年度最佳創意扣款獎​

更精彩的是，這個訂閱服務的扣款時間居然是「每三個月的第 2 天到第 21 天之間」的隨機日期？！

"You will be billed within 2 days to 21st day of every 3 months."

（每三個月會在第 2 天到第 21 天之間的某一天向你收費。）

——MuseScore.com，2025 年度「最有創意扣款方式」得主

哇靠，太貼心了吧！完全就是讓使用者「驚喜不斷」，永遠猜不到什麼時候會被扣錢。這個創意我給 87 分！

壓倒性負評​

在 TrustPilot.com 上面，到今天為止 MuseScore.com 的評價已經超過一半（52%）是「一顆星」。我寫這篇文章時，最近的兩個評價也都是一顆星，都跟被無故扣款有關：

詐騙！

我參加了免費試用，而且在期限內取消了。但我的帳戶還是被自動扣了 40 歐元的一年訂閱費用。客服中心說這是一個錯誤，但無法修正。他們只願意給我一個訂閱折扣，我接受了。現在，一個月後，我竟然無法再存取檔案了，因為據說我的訂閱已經到期，需要再次付費。

——Selma Kemmerer

他們是詐騙集團！

我本來只是想試用免費服務，結果還是被扣款了。然後我就立刻取消訂閱和自動扣款，而且有收到確認信。但現在我又被扣款了一次完整的訂閱費用。我試著聯繫他們的客服，但他們完全沒回應。

——Claudia Catalin

再往下看，你會發現有超多（1,800 多個）人也遇到同樣的情況，證明這就是蓄意詐騙，MuseScore 自己也很清楚吧！

完美的 MuseScore 3.6.2 版​

這整件事最糟糕的地方是，MuseScore.com 的惡劣行為只會讓大眾產生「MuseScore 很爛、都是在詐騙」的印象，而只會有很少人知道「MuseScore Studio」（GPL 授權的正派自由軟體）和「MuseScore.com」（惡劣的坑錢樂譜服務網站）的差異。

而且如果我們完全抵制 MuseScore.com，可能也會讓 MuseScore Studio 軟體也跟著死掉（因為斷糧了），真是讓人覺得很兩難。

不過仔細想想，好像也沒關係啦。反正我本來就覺得 MuseScore 進到 4.x 版之後就變得超肥、超難用，我到現在還是死守著 3.6.2 版，打死不升級。既然如此，我們就抱著 3.6.2 版直到天荒地老吧！

Wiwi.Blog 建議你採取的行動：請用力唾棄 MuseScore.com，並盡快備份舊版 MuseScore 的原始程式碼。

（回想 2016 年時，MuseScore 的創辦人、前 CEO Thomas Bonte 還親自寫過 E-mail 給我，感謝我做影片介紹他們的軟體。多麼純真的年代啊……）

前幾天看到一篇有趣的研究：科學家研究了 17 種語言（除了西方語言外，也包含了中文、日文和韓文），發現所有語言的「資訊承載量」都神奇地接近每秒 39 位元（39 bits per second, 39 bps）。

聽起來講話很快的語言（例如義大利文），每個音節可承載的資訊量就比較少；講話相對慢的語言（例如中文），每個音節就塞了更多訊息。

39 bps，可能只有你家網速的百萬分之一還不到，就足以讓歷史上的人類完成從「晚餐吃什麼」到「生命、宇宙及萬物」的所有對話。而我們在 2025 年，卻一邊看著 4K 解析度貓咪影片，一邊哭著抱怨網路太慢。

是真的有這麼多重要資訊要傳嗎？

根本就不用這麼多頻寬​

「資料量」和「資訊量」是完全不同的概念。資料量是檔案有多大，資訊量是內容有多少價值。現代人常常把兩者搞混，以為檔案越大就越有料，結果就是各種無謂的浪費：

• 🖼️ 沒必要的大圖：明明只要用 500 x 500 像素的圖片就足以清楚表達意思了，我們卻偏要插入 2000 x 2000 的大圖，只因為懶得（或不知道如何）轉檔。
• 🐷 超肥網頁：在首頁塞了將近 100 MB 的廢物，但實際上要告訴你的資訊可能連一張便利貼都寫不滿。
• 🎵 高音質音樂串流：在捷運上用 AirPods 串流 24-bit/192kHz 的無損壓縮音樂，就像在颱風天中嘗試用望遠鏡觀測星星一樣毫無意義。
• 👀 4K 影片：在大部分人的裝置上，那些多出來的像素根本沒被看到，串流播放完就被丟進垃圾桶。對絕大多數的人、 收看絕大部份內容時來說，只要 720p 或甚至更低解析度就可以得到完全相同的娛樂。（好和弦的影片就算只有 270p 都還是很好用的）
• 🎮 遊戲更新：每次更新都要下載幾 GB 的檔案，結果只是改了一段對白，外加選單按鈕換了顏色。

這種浪費成性、遇到什麼問題就「加大容量、升級裝置」暴力解決的思維，是極度脆弱的。一旦網路基礎建設出問題，或者需要省頻寬、省電的時候（例如在國際漫遊、沒帶充電器時），我們才會發現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怎麼用有限的資源做事。

如果娛樂按檔案大小收費​

來做個有趣的思想實驗：如果娛樂費用是按照檔案大小計費的，那什麼會是 C/P 值¹最高、最划算的選擇呢？

• 🎼 MIDI 檔案：絕對是音樂類的冠軍。一首曲子通常只要 30-50 KB，你可以反覆聆聽、研究作曲技巧、可以換到不同裝置播放得到不同音色、可以把其中一軌關掉變成伴奏帶、可以轉換成樂譜……一首好的 MIDI 檔案絕對能提供音樂人好幾個小時的充實娛樂！（看這篇好和弦文章或影片來更了解 MIDI 檔案）
• 💿 MOD/XM 音樂檔案：你可以理解成它是「已經內建音色的 MIDI 檔案」。一首歌曲通常也只要 100 KB 出頭，可以作到 MIDI 檔案能作到的大部份事情，不需額外的 MIDI 樂器就能播放，而且效果超棒！
• 📖 小說（純文字檔）：根據網路資料²，全部七本《哈利波特》小說加起來大約有 1,084,170 個單字。以平均每個單字五個字母來算的話，存成純文字檔（.txt 或 .md）大約只要 5 MB 多一些，就可以提供你數十小時、甚至上百小時的娛樂！
• 🎹 鋼琴譜（PDF 檔案）：一份 50-100 頁的鋼琴譜可能也只要 5 MB。如果是類似蕭邦或李斯特練習曲這種高難度的經典作品，這 5 MB 就足以折磨你一輩子，練到老還是練不好，根本就是史上最划算的娛樂投資。
• 🧩 俄羅斯方塊：Game Boy 版本只要 32 KB！你很輕易地花上數百小時沈迷其中。
• 🍄 超級瑪利歐兄弟：紅白機上最經典的 Super Mario Bros. 也只要 40 KB³！你沒看錯，不是 40 MB，是 40 KB 而已！
• 👊 快打旋風 II：超級任天堂上的 Super Street Fighter II Turbo，只用 4 MB 就做出了完整的格鬥遊戲，有 16 個角色，每個都有自己的招式、動畫、場景和專屬的背景音樂！現在隨便一個網頁載入的 JavaScript 廢物都比這還大，但娛樂價值卻差了十萬八千里。
• 💾 MenuetOS：整個作業系統只要 1.44 MB，可以放到一張 3.5 吋磁碟片裡！而且裡面還內附了瀏覽器、小畫家、文字編輯器、十幾個遊戲（例如撞球、踩地雷、彈珠檯等等），根本太荒謬，到底怎麼做到的？（下圖）
• 📝 文字冒險遊戲：像是 Colossal Cave Adventure，下載檔案只有 278 KB⁴，安裝完 678 KB。
• 💻 Lua 程式語言：整個直譯器只要 279 KB，卻是功能完整的程式語言！可以讓你創造各種想像得到的東西，就算用一輩子都還是可以發現新花招！
• 🎵 MilkyTracker：它是一個完整的音樂製作軟體加上取樣機，Linux 版本只要 3.51 MB！你可以用它製作任何風格的音樂，用一輩子都不會膩！（看這篇好和弦文章或這部影片了解更多）
• 🕹️ PICO-8：整個開發環境只要 10 MB，包含完整的程式語言（就是前面提到的 Lua）、文字編輯器、繪圖軟體、音樂音效製作等功能，當然也能玩別人做好的遊戲。每個 PICO-8 遊戲通常不會超過 100 KB。

（MenuetOS：超誇張、只有 1.44 MB 的完整作業系統）

小檔案，大樂趣​

當我們把音質變好、畫面解析度變高、在軟體塞了更多功能時，常常被視為是「進步」了。但我覺得正好相反，真正的進步不是仗著資源充足就塞更多東西進去，而是用最少的資源達到最大的滿足。

人類只需要 39 bps 的頻寬就能深度交流、談戀愛、吵架、辯論哲學，而我們卻常常覺得 100 mbps 的光纖網路太慢？該檢討的可能是臃腫的數位生態，而不是網路速度。

（這篇文章的原始檔連同圖片只有 37 KB，希望以它帶給你的娛樂價值來說還算有效率。）

Footnotes​

1. C/P: capability/price ↩

2. https://wordcounter.io/blog/how-many-words-are-in-harry-potter ↩

3. 40,976 bytes。 ↩

4. https://packages.debian.org/sid/games/colossal-cave-adventure ↩

今天 LINE 又為大家完美地示範一次了什麼叫做「專有軟體必變爛」定律。

LINE 昨天宣佈，基於「經營資源分配考量」，在今年 9 月 22 日將停止 Chrome 版應用程式的服務，要使用者全部改用桌面版或手機 App。

根據 Yahoo! 新聞的報導，此消息一出，一堆上班族直接崩潰：

「我公司的電腦就是不能下載電腦版，才用 Chrome 版」
「網頁版速度比電腦版快，現在停用我覺得我應該就會上班拖延症。」
「我已經因為手機太舊無法開啟 LINE 而換手機了，現在還要強迫我換電腦嗎？！」

身為一個 Linux 使用者，Chrome 版本就是我在電腦上用 LINE 的唯一方式。關掉之後，我在電腦上就再也無法使用 LINE 了。

而因為 LINE 是專有軟體，通訊協定完全不透明，第三方開發者也無法製作替代的解決方案。LINE 這樣的行為就很像是把你家門鎖強行換掉，然後告訴你「抱歉喔！只有我手上這把新鑰匙才能開，但是我決定不賣給你了。」這就是流氓行為呀！

（看著 LINE 的官方網站寫著「LINE 始終陪伴在你身旁。」，不覺得格外諷刺嗎？）

Enshittification 定律再次應驗​

還記得不久前我才寫過的 Enshittification（大便化、變爛化）定律嗎？我在那篇貼文完全預言了今天的情況：

專有軟體和雲端服務「一定會」背叛你，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

為什麼 LINE 寧可惹怒一堆用戶，也執意要砍掉 Chrome 版？答案很簡單：強迫你用手機 App，才能收集到更多你的資訊，投放更精準且擋不掉的廣告，也更能把你綁在他們的生態系裡。誰想維護賺不到錢的 Chrome 版本？你變得更難用干我 P 事？

同一篇公告還說，11 月上旬 LINE 也將結束支援 iOS 15 以下的版本。那些無法更新到 iOS 15 的 iPhone 和 iPad 用戶也要說再見了。這就是「計劃性淘汰」的厲害，表面上是在提供新功能，實際上是在清理「沒價值」的客戶。

別忘記這個真相：不是你在用 LINE，是 LINE 在使用你。

我會更積極減少使用 LINE​

我跟檸檬卷私下自己傳訊息，早就已經在使用自架的 Synology Chat 和 Nextcloud 來完全掌控自己的資料。

而我自己接下來也會更加減少使用 LINE 的頻率。基於道德，我不希望別人因為要聯絡我，就得忍受 LINE 的壟斷、隱私侵犯和智商摧殘。

如果你需要聯絡我，最推薦的還是使用老派的 E-mail——那個看似「過時」，但至今仍然是最開放、最自由、最相容、最值得信賴的通訊方式。

你也該準備逃生計畫了​

我強烈建議你現在就開始布局退場機制：在你重要的朋友圈中，開始推廣第二個、甚至第三個通訊軟體。

對於一般人來說，我覺得 Signal 和 SimpleX 看起來都還不錯。它們雖然也有各自的缺點，但兩者的通訊協定都是完全開放的，被像 LINE 這樣搞的風險相對小得多。

誰知道當 LINE 再次需要「考量經營資源分配」的時候，下一個被踢出門的會不會就是你呢？

根據 Mashable.com 的這篇報導，從今天（2025-08-13）開始，YouTube 將在美國開始啟用「AI 年齡驗證系統」來「保護兒童」。以後想觀看某些「兒童不宜」的影片，或是想要使用 YouTube 完整功能，請先通過年齡檢查。

而且，這個驗證系統有個超酷的特色：它會完全無視你帳戶設定的生日！

YouTube 產品管理總監 James Beser 說：

"This technology will allow us to infer a user's age and then use that signal, regardless of the birthday in the account, to deliver our age-appropriate product experiences and protections."

（這項技術將讓我們推斷使用者的年齡，無論帳戶中的生日設定為何，並且利用這個訊息來提供符合使用者年齡層的產品體驗和保護措施！）

你以為你是成年人？不，只要我們的 AI 覺得你是小孩，你他 M 的就是小孩！

你才小孩，你全家都小孩！​

在 YouTube 的官方 blog 上是這樣寫的：

"We will use AI to interpret a variety of signals that help us to determine whether a user is over or under 18. These signals include the types of videos a user is searching for, the categories of videos they have watched, or the longevity of the account."

（我們會使用 AI 從各種線索來判斷使用者是否滿 18 歲。包含使用者搜尋的影片類型、他們觀看過的影片類別，或帳戶存在的時間長度。）

這個判斷方式超科學的吧：

• 你搜尋了 Roblox 影片？我看你是小孩吧？！
• 你都在看 TikTok 舞蹈合輯？還不快承認你就是小孩！
• 你的帳號才新建三個月？別再裝傻了，我說你是小孩你就是！

想像一下：你是個成年人創作者，但有天突然被 AI 誤判為 12 歲小孩？12 歲小孩是不能有 Google 帳號的呀！根據 Google 的官方說明，你得在 14 天之內證明你不是小孩（這可能表示你要交出你的身分證、護照或信用卡），否則帳號會直接被停權。

YouTube 的官方 blog 也間接承認了他們認為一定會有誤判：

"If the system incorrectly estimates a user to be under 18, they will have the option to verify that they are 18 or over, such as using a credit card or a government ID."

（如果系統錯誤地判斷使用者未滿 18 歲，他們將有機會驗證自己已年滿 18 歲，例如使用信用卡或政府身分證件來驗證。）

就算你本人沒被誤判為小孩，你的觀眾也可能被誤判為小孩。他們可能因為這樣就看不到你的某些影片，不能留言或不能抖內你等等。想解除這些限制？請乖乖交出個人資料給 Google。（為了保護你的觀眾，盡可能提供在開放網路上也能看到作品的方法）

現在，創作者在 YouTube 上的自我審查達到了歷史新高：除了要擔心版權、黃標、演算法，現在還得要擔心會不會因為說了什麼被標記為「兒童不宜」。

搶先體驗小孩視角​

雖然台灣這邊還沒引進年齡驗證，但你可以搶先體驗被當成小孩的感覺！到 YouTube 首頁按右上角的「三個點」圖示，啟用「嚴格篩選模式」，享受 YouTube 對小孩們的「貼心保護」！

不能留言也看不到留言（欸？這好像是優點？），許多創作者的影片看不了，但依然還是可以看到大規模槍殺案的新聞影片喔！小孩們感到好安全！

你不想保護兒童嗎？​

打著「保護兒童」的旗號，YouTube 現在可以藉由年齡驗證收集更多個人資料（證件、信用卡、手機號碼），更方便地推銷 YouTube Premium（驗證更快速！），還能為廣告商提供「保證成年人觀看」的更高價的廣告版位。

如果你批評這個政策，那你一定是個「反對兒童安全」的壞人。多麼完美的情勒教科書範例！

Enshittification​

如果身為創作者的你，還沒意識到 YouTube 已經從創作平台變成監控農場，我真的建議你重新評估你的數位策略。

這並不是要你現在就停止使用 YouTube。如果想繼續在 YouTube 發布影片、榨取它的最後一點利用價值當然沒問題（我自己也會繼續這麼做……一陣子）。但同時一定要記得：

• 🏠 建立自己的網站：讓流量回到自己能控制的地方
• 🔗 建立與觀眾的直接聯繫管道：E-mail、Podcast、RSS 是首選，以及其他不被平台綁架的方式
• 🌐 擁抱開放網路：把內容放在「不需要登入帳號、只要有瀏覽器就能看到」的地方
• 💎 建立獨立收入模式：萬一有天 YouTube 的 AI 突然認為你的付費會員其實都是兒童？

只有天真的小孩才會把創作生涯完全託付給科技巨頭。YouTube 的 Enshittification（變爛化）已經進入癌症末期階段了，你的逃生計畫布局好了嗎？

Footnotes​

1. Google 和 YouTube 因違反《兒童網上隱私保護法》（COPPA），在未獲父母同意下非法收集兒童個人資訊，用於投放定向廣告，被 FTC 和紐約總檢察長處以創紀錄的 1.7 億美元罰款。YouTube 明知平台上有兒童導向頻道，卻聲稱自己是一般受眾網站，拒絕遵守 COPPA 規定。 ↩

社群媒體的無限滾動：

個人部落格世界：

何必嘗試在垃圾堆裡尋寶？手工精選商品店明明就在眼前。

來探索豐富的個人部落格世界吧！試試看從這些地方開始：Poya、Jaron、Huli、Ikuka、Sky、Wen、Wei、Revol、Kalan、Shaun、Luke、Eddie、JN、Yoxem、gslin、雅瑄、蔡志浩、伊果、范剛哲、陳建中、詹雨安、駉、廢文小天地……

（如果檸檬卷也可以寫一個就更完美了！）

以上只是我 RSS 閱讀器裡的冰山一角（如果我遺漏了你的部落格，請原諒我），以後我再來好好整理成一頁專門的清單。

網路遠比你想像的廣闊，別讓 YT/FB/IG 這幾個網站成為你的全世界。離開這些演算法監牢，到外面呼吸新鮮空氣吧！

剛才心血來潮，幫首頁加了一個「統計數據」功能。現在你可以在首頁看到貼文區總共有幾篇文章，以及全部加起來有多少字。

實作方式很簡單，大概就是：

• 用系統內建的 find 指令列出 blog 資料夾的所有 Markdown 檔案
• 用系統內建的 wc 算出總共有多少個檔案，以及有幾個字元
• 用一個 Node.js Script 把以上得到的數值，自動寫入到首頁的 Markdown 檔案
• 讓每次更新網站的時候自動執行這個 Script

我相信沒人會 care 這功能。這個主要是做給我自己看的，讓我每天可以有一種「哇～我累積了好多文章喔！」的成就感。畢竟 Blog 本來就是為了自己而寫的呀！

做完這個功能之後我才知道：這篇是我的第 474 篇貼文，然後我已經寫了超過六十萬字¹了！

Footnotes​

1. 精確地說是六十萬個「字元」。一個中文字、英文字母、標點符號都算是一個字元，連網頁中看不見的 Markdown 語法都算在內，所以實際上可能沒有到那麼多字。但誰在意呢？成就感比較重要！ ↩

每次有方便的新科技出現後，人類同時也會喪失一些能力：

• 🧮 有了計算機後：人類變得不會算術，甚至忘記了大腦可以算術，連 10+2 都要打開計算機「確定一下比較保險」
• 📞 有了手機通訊錄後：記不住任何人的電話號碼，連自己家的市話都要翻手機確認
• 🗺️ 有了地圖 App 之後：空間感和方向感大幅退化，連去巷口的 7-11 都要開導航

現在我們面臨的最新問題是：有了大型語言模型（Large Language Model，簡稱「LLM」，俗稱「AI 聊天機器人」）幫忙寫作之後，我們會不會從此喪失寫作能力呢？

我對 AI 寫作的看法​

關於 AI 寫作，網路上常見的態度大概分成兩派：

• 一邊是持極度反對意見的「純手工派」：他們會在網站上掛上大大的「本站 100% 由人類寫作」標章，就像獲得了米其林三星認證一樣自豪。
• 另一邊是極度推崇的「AI 萬能派」：他們連寫一篇「今天我吃了蛋餅」的社群媒體貼文，都要問 ChatGPT 怎麼樣可以更文青。

我自己的立場是落在兩者的中間。

對我來說，部落格文章的核心價值是「文以載道」。換句話說，文章的功能是用來傳達想法的；重點是想法，而不是文章本身。

只要文章能表現我的想法，有我喜歡的語氣、風格、味道，那麼實際上去「把每一個字拼湊出來」的工作，並不需要 100% 由我手工完成。畢竟，連大作家如海明威都有編輯幫忙審稿了，我有什麼理由不使用 AI 工具呢？

這個 blog 的寫作流程​

我在之前的文章已經分享過這個 blog 目前的寫作流程：

1. 💡 腦力激盪：先亂寫，不編輯。快速把頭腦中的想法倒出來，只著重在核心內容和觀點，不計較用詞、敘事細節、段落順序等技術問題。
2. ✨ AI 整理：把第一階段產生的原始素材交給大型語言模型，讓它重整結構、潤飾文字。我通常會同時丟很多個：線上的 Claude，離線的 Gemma3、Qwen2.5、Aya 等等，就像是請了一群不同風格的編輯來幫忙。
3. 📝 重新編輯：參考 AI 生成的結果（主要是幫我找字，有時候想說一句話，但找不到好的敘述方式或譬喻），然後用自己的風格重新編輯。

通常，最終的文章會有 80% 左右的文字是來自第一階段的素材，剩下的 20% 是 AI 幫我找到的創意點子。

以上流程有一個關鍵：我幾乎從來不直接複製貼上 AI 生成的文字，而是參考它寫的版本之後，自己重新打一遍。你在 wiwi.blog 網站上看到的所有文章，都是我在鍵盤上一個一個字敲出來的。

我發現這樣子使用 AI，不但不會讓寫作能力退步，反而還能從 AI 那裡學到很多東西。

跟 AI 上寫作課​

Claude 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作家，我從它那邊學到很多。Claude 總是能找到我想不到的例子、敘述順序，還有那些讓人會心一笑的比喻。

大型語言模型的強項就是了解文字之間的關係，當你找不到要用什麼字的時候，它可以精準地幫你找到合適的詞彙！

例如，當你想表達「朋友在群組裡分享了你覺得超無聊的短片，但其他人都在狂讚，你不知道該假裝覺得好笑回個哈哈，還是保持沉默但可能顯得掃興」的複雜心情時，只要問大型語言模型，它就可以幫你找到例如「要裝熟還是裝死」、「集體幽默感的從眾壓力」、「當好人還是當真人的日常難題」等等的創意用詞。

而且，不知不覺地，我也被 AI 修正了許多不好的用詞習慣，讓我的文章更好閱讀。例如，以前的我寫文章會有一堆贅字：

「在剛開始寫一首新的曲子的時候，我通常都會先打草稿，我打草稿的方式很簡單，就是先在編曲軟體裡面載入一個很普通的鋼琴音色，然後就把想到的東西彈進去錄下來。在這個階段我不會很在意我有沒有彈錯音，或者是拍子有沒有對準，最重要的只是把想到的東西記錄下來，所以不會忘記這樣子而已。」

（這是古老好和弦影片的逐字稿草稿）

而現在的我可能會寫：

「開始寫新曲子時，我通常會先打草稿。做法很簡單：在編曲軟體裡載入基本的鋼琴音色，然後直接把腦中的想法倒出來。在這個階段彈錯音、拍子不準都沒有關係，重點只是把靈感捕捉下來，免得待會就忘了。」

但如果只是將 AI 生成的結果複製貼上，你就不會學到以上這些事情（你也許會「誤以為」自己學到了，但其實沒有），然後漸漸變得越來越不會寫文章。

寫文章也是一種身體運動​

寫文章雖然不被認為是一個「身體運動」，但我覺得其實還是的。

就像我們沒辦法光靠看 YouTube 教學影片就學會彈鋼琴一樣，用手敲鍵盤的物理動作，大腦和肌肉記憶的配合，也都是寫作過程中不可或缺的部份。

所以，如果還想保持思考、寫作的能力，就別停止打字吧！

等等，我覺得文章這樣結尾好像不太好，有點太正經了？讓我處理一下……

「Claude！再幫我生成五個不同版本的結尾！」

最近看到自由軟體資料庫工具 SQLite 的「長期支援政策」網頁。在這個連手機 App 都能一夜消失、社群帳號說封就封的年代，SQLite 居然霸氣地說要支援他們的軟體到 2050 年（至少，他們嘗試要這麼做）。

官網上寫：

The intent of the developers is to support SQLite through the year 2050.

（開發者們的目標是支援 SQLite 到 2050 年。）

At this writing, 2050 is still 25 years in the future. Nobody knows what will happen in that time, and we cannot absolutely promise that SQLite will be viable or useful that far out. But we can promise this: we plan as if we will be supporting SQLite until 2050. That long-term outlook affects our decisions in important ways.

（在寫這篇文章的時候，距離 2050 年還有 25 年。沒人知道在這段時間內會發生什麼，我們無法完全保證 SQLite 真的能在那麼遠的未來仍然可用且有用。但是，我們可以承諾的是，我們打算像是要支援 SQLite 到 2050 年那樣子去規劃。這個長期的目標對我們的決策有著重要的影響。）

—— https://www.sqlite.org/lts.html

SQLite 的長期支援策略​

SQLite 在官網上列出了幾項達成長期支援的策略，我覺得根本可以當作「人生經營指南」來用：

🌍 跨平台相容性：SQLite 在任何有 C 語言編譯器的地方（也就是幾乎所有作業系統）都能跑。這就像是一個人在「任何有網路的地方」就能工作一樣。想想看：自己有沒有過度依賴某個特定平台、工具或環境？如果明天要搬到另一個城市或國家，還能靠現有技能維生嗎？

🧱 穩定的檔案格式：SQLite 的資料庫檔案不只可以在不同平台間無痛搬移，並且還有「向後相容性」，30 年後的版本依然能讀取今天建立的檔案（而不會像我用 Flash 做的《WiwiStudio 音樂能力測驗》一樣被強迫淘汰）。想想看：自己最愛的社群媒體平台能經營到 2050 年嗎？作品集檔案在 2050 年還能被打開、被理解嗎？

✈️ 航空級測試：SQLite 的程式碼會在多個平台、多種編譯器下反覆測試。不只是為了穩定性，更是為了當以後想加入新功能時，只要能通過既有的測試，就可以確定不會破壞原有的基礎。想想看：自己有沒有建立「核心價值」，當新的情況出現時，能夠依循它來確定自己不會走偏？

📝 詳盡文件、大量註解：SQLite 有詳盡、公開的說明文件，程式碼中有 35% 是註解，讓後代的人能夠完整了解它的運作模式，進而能夠維護它。想想看：自己的經驗和知識，能夠有效地傳承給別人嗎？當朋友詢問建議時，如果能有個 blog 連結能丟給對方說「我之前寫過這個問題」該有多好？

🛟 災難規劃：SQLite 的程式碼分散在全球各地的伺服器上，開發者住在世界各地，就算發生「洲等級的災難」，SQLite 也能存活。想想看：自己的收入來源夠不夠分散？遇到災難（失業、生病、市場崩盤）時有足夠的緊急預備金嗎？

🕰️ 老派：這是我最愛的一點。SQLite 不追隨最新潮流，只專注在打造經得起時間考驗的程式碼。想想看：自己是在建立長期資產，還是在隨著潮流奔波、白忙一場？今天關注的熱門話題，在 2050 年時還會有人 care 嗎？

林迪效應的預言​

SQLite 的第一版發布於 2000 年 8 月 17 號，已經即將要 25 年了。根據林迪效應（Lindy Effect），一項科技的預期剩餘壽命差不多等於它已經存在的時間長度；既然 SQLite 已經活了 25 年，那麼它再活 25 年到 2050 年的機率應該是相當高的。

（額外的溫馨提醒：今天就下載你的社群媒體帳號備份，把重要內容搬到自己的網站上，不要再拖了！否則到了 2050 年，你就只能跟孫子說：「爺爺／奶奶當年的創作都消失在一個叫做 Instagram 的遠古平台上了，呵呵，想當年我還有一萬多個追蹤者呢！」）

翻到這張 1994 年的 Apple PowerBook 經典廣告。兩個人在沙漠中拿著筆電，旁邊的字寫著「What's on your PowerBook?」。

• ✍️ 左邊的 Greg Ketchum（作家）的清單有：最新的文案修訂、新活動的標題、故事板、我的日記、從 David Mamet 戲劇中挑選的獨白、朋友的酷語錄、下一部偉大美國小說的三頁草稿、Microsoft Word、幻想足球聯盟統計數據、報稅的東西、媽媽的烹飪秘訣、小孩的照片、俚語辭典、履歷表……
• 📸 右邊的 Michael O'Brien（攝影師）的清單則是：這禮拜拍攝的行程表、位置檔案、合約、模特兒發布表格、估價單、地球上每個位置的日出日落時間、有興趣的新鏡頭清單、給媽媽的信、Adobe Photoshop、CalendarMaker、髮型師和化妝師的資訊、給《國家地理雜誌》的提案、噁心的駱駝照片、我的作品集、Kinky Friedman 的歌詞……

其實這個「What's on your PowerBook」的系列廣告也有電視版（YouTube 連結）。在 30 秒廣告的最後，蘋果的彩色 Logo 出現，下面黑底白字寫著「What's on your PowerBook is you.」。

那麼，三十年後的現在，如果問「What's on your iPhone?」會發生什麼事？

大部分人的回答可能會是：「呃……什麼都沒有，全部都存在雲端。」 🤣

輸入系統越先進，你越需要用自由軟體保護自己。

祕密只要不說出來就好？​

一開始我們用鍵盤打字輸入，隱私保護很簡單：就算你不完全信任微軟、蘋果這些專有軟體，只要不把見不得人的事打進去就好。手指不動，祕密就安全。

接著，我們有了語音輸入功能，隱私保護也很直覺：不想讓電腦知道的事，不要說出來就好。不過，即使對於祕密守口如瓶，你的聲音特徵、語速、說話習慣等，還是會透露出許多你不想讓別人收集的資訊。

看不見的竊聽者​

其實，在你的裝置上還潛伏著許多隱形的「輸入管道」。像是 GPS、加速度計、藍牙和 wi-fi 訊號等等，它們一直都在偷偷地把你的資訊餵給背後的專有軟體，大部分都是你無法控制的。

現在，如果你是 Windows 用戶（為什麼到現在還要虐待自己），Windows 11 的 Recall 功能¹會貼心地錄下電腦螢幕上的所有畫面，就像是有一個偷窺狂 24 小時坐在你背後，把你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拍照存檔，還理所當然地辯稱是「幫助你回憶」。面對這種情況，如果你不信任微軟的專有軟體，唯一的自保方式只剩下……不要用 Windows？但誰知道 Apple 和 Google 在自家的作業系統上又埋了什麼地雷呢？

神經輸入系統​

但這還不是最恐怖的。想像不久的將來，我們進入了「神經輸入系統」的時代：你的所有思緒將飛速化為文字出現在螢幕上，思考的速度就是打字的速度。這時候會發生什麼？

想像這樣的場景：你正在跟一個女同事談論工作上的事情，可是你忘記關掉背後螢幕上的「神經輸入視窗」。於是那該死的視窗開始直播你的內心戲：「哇她今天穿這樣好正啊腿好漂亮我好想 @#$!……」，然後整個心理犯罪現場還被 Windows Recall 完整錄影存檔，準備在法庭上「幫助你回憶」。

到了這個階段，所有不想讓電腦知道的事都無處可藏。你連想「我不想讓電腦知道這個」的時間都沒有，因為連這個想法本身都已經被讀取了！如果某天政府、公司或日常的雲端服務，開始要求你必須安裝這樣的神經輸入系統呢？

更可怕的是，如果以後神經／腦機系統發展到能夠雙向溝通，專有軟體就有可能讓廣告商直接把廣告「注射」到你的大腦裡！你以為你突然很想喝可樂是因為天氣熱？其實是因為可口可樂公司透過專有作業系統在你的頭腦裡放了一個廣告。

未來的廣告不再需要打斷你，而是直接成為你的想法²！你如果現在不 care，到那時「洗腦」這個詞就不再是比喻，而是字面上的意思了。

用自由軟體保護自己​

現在就要開始建立「質疑專有軟體」以及「用自由軟體保護自己」的意識，盡可能選擇運作方式透明公開的工具。不要過於依賴專有軟體、別讓專有軟體「讀取／寫入你的心思」（不論是以什麼形式），不管它宣稱能帶來多少方便。

畢竟，身為一個正常人類，頭腦裡還是該保留一些見不得人的壞壞想法才有樂趣呀！

Footnotes​

1. https://learn.microsoft.com/zh-tw/windows/ai/recall/ ↩

2. 其實現在的演算法不也是嗎？只是沒那麼直接而已。 ↩